今天，三寸金蓮已經(jīng)成為歷史，曾經(jīng)在20世紀初纏過足的老太太,活在世上的也極其罕見。今人對三寸金蓮的基本評價是:對女性身心健康的摧殘愚昧，落后，近乎荒唐。然而，這么一種愚昧落后的行為，為什么能在中國歷史上風行幾近一千年呢?為什么歷史上有那么多的男子會對三寸金蓮癡迷不已呢?看來，對三寸金蓮我們不能采取簡單否定的態(tài)度，而應(yīng)深入歷史及人類的心理結(jié)構(gòu)，盡可能客觀地進行剖析。

綜合古今中外的各種觀點，關(guān)于中國古代女子為什么要纏足，主要有以下三種解釋。一是認為把女子的腳裹成三寸金蓮，能增強男女性交時的快感。如曾在中國住過四十年的社會學(xué)家納吉奧·魯佐就曾斷言說:富有的中國男人們喜歡找裹有三寸金蓮的女人做小老婆，是因為金蓮小腳使得與她們性交就像和處女性交一樣。

與納吉奧·魯佐持相同觀點的學(xué)者很多，如19世紀中國駐俄羅斯大使孫慕漢(譯音)在接受《申報》記者采訪時認為，女人裹腳可使女人性欲增強，他說:女人的腳越小，她的陰道肌膚就越美妙。有這樣一句老話:女人腳越小，其性欲就越強。因此，在大通--一個女人們最有效地裹腳的地方，女人們的結(jié)婚年齡比在其他地方小得多。其他地區(qū)的女人們也可以用人為的方式造就同樣的陰道肌膚，但唯一的辦法是裹腳，使陰部得到集中發(fā)展。通過裹腳，陰道壁的褶皺組織會一層一層地增長加厚。(轉(zhuǎn)引自《金蓮小腳具有整個身體的美》)

19世紀末的學(xué)者辜鴻銘說:“女子纏足，則肉聚于臀股，異常豐美，其私處亦因之遒緊，此實中國特有之美法，非外人所可夢見者也?！?轉(zhuǎn)引自張仲:《小腳與辮子》，第61頁)

但是，荷蘭學(xué)者高羅佩則持相反的觀點，他說:“有些作家試圖把纏足與女人的陰部聯(lián)系起來，他們斷定纏足會引起某種特殊的陰阜和陰道反射，但這一理論已被醫(yī)學(xué)專家明確否定?！?高羅佩:《中國古代房內(nèi)考》，第 288頁)

二是認為女子裹腳是為了限制女子的行動自由。因為儒家提倡女子以貞靜為美德，裹腳造成女子行走困難，恰好可以使她們安處家中，減少與外人接觸。如元代伊世珍的《嬛記》中載:“本壽問于母曰:'富貴家女子必纏足，何也?’其母曰:'吾聞之，圣人重女而使之不輕舉也，是以裹其足，故所居不過閨閣之中，欲出則有帷車之載，是無事于也?！钡牵@種觀點也不為高羅佩所認同。

另一些人提出的更籠統(tǒng)的理論則斷言儒家助長了這種習(xí)俗，因為它有助于限制友女的行動，使她們足不出戶，因此，纏足也就成為婦女端莊淑靜的標志。這種理論也過于牽強，完全不能令人滿意。(同上)

三是認為女子纏足可以人為地制造出一種性隱秘，并借此刺激人們的性欲。如有性學(xué)專家指出:纏小腳在封建社會是婦女的極度隱私，除了丈夫和關(guān)系極密切的人之外，不能隨意讓人觀看，這讓小腳與性的隱秘結(jié)合在一起，甚至被稱為“導(dǎo)淫之具”。

我認為，在上述三種觀點中，第一種觀點最值得懷疑，因為纏足使女子的運動量大大減少，而女子缺乏鍛煉是不可能使陰部肌肉得到集中發(fā)展的，因此，所謂纏足能使男女增強性交時的快感，更多的是由心理因素造成的。第二種觀點有一定的道理，但它只是結(jié)果而不是原因，即女子纏足可使女子更易保持貞靜，而不是為了使女子保持貞靜而讓她們?nèi)ダp足。正如盲娘纏足的目的是為了使舞姿更加優(yōu)美，而后世女子纏足卻扼殺了舞蹈在中國的發(fā)展一樣，我們絕不能把結(jié)果當成原因來理解。第三種觀點點出了問題的某種真相，但未能完全揭示真相，因為在我看來，女子纏足確實是人為地制造了一種“性的隱秘”，但是，中國古人為什么選擇腳而不是別的部位，實在是有其深意的。

腳在人體中是一個特殊的部位，其特殊性就在于它是經(jīng)常被包裹起來的，鞋和襪子就是專門為包裹腳而設(shè)計的。這種狀況，與女子的胸部和陰部頗為類似，因為這兩個部位也是經(jīng)常被“包裹”起來的。不易見到的地方就會充滿神秘感，一些人之所以有戀足癖，也是與此有密切關(guān)系的。據(jù)伶玄的《趙飛燕外傳》稱，漢成帝患了陽痿的病，但只要用手接觸趙合德的腳，便會正常勃起:“(漢成帝)嘗蚤獵，觸雪得疾，陰緩弱不能壯發(fā);每持昭儀足，不勝至欲，輒暴起。昭儀常轉(zhuǎn)側(cè)，帝不能長持其足。樊謂昭儀曰:'上餌方士大丹，求盛大，不能得，得貴人足一持，暢動，此天與貴妃大福，寧轉(zhuǎn)側(cè)俾帝就耶?”昭儀曰:'幸轉(zhuǎn)側(cè)不就，尚能留帝欲，亦如姊教帝持，則厭去矣，安能安動乎?’”這當然是一個較為極端的例子，但它從一個側(cè)面反映了腳尤其是美女的腳是能起到某種刺激性欲的作用的。

其實，把腳與性相聯(lián)系，在人類社會中是一個較為普遍的現(xiàn)象。英國性學(xué)家靄理士就明確指出，人類一直有把腳與性器官相等同的做法或傾向。把足和性器官聯(lián)系在一起，原是中外古今很普遍的一個趨勢，所以足戀現(xiàn)象的產(chǎn)生可以說是有一個自然的根底的。就在猶太人中間，說到性器官的時候，有時候婉轉(zhuǎn)的用“足”字來替代，例如，我們在《舊約·以賽亞書》里就讀到“腳上的毛”，意思就是陰毛。在許多不同的民族里，一個人的足也是一個怕羞的部分，一個羞澀心理的中心。在不久以前的西班牙就是如此，在一七七七年，貝朗(Peyron)寫著說，西班牙婦女掩藏她們足部的風氣如今正漸漸的不大通行了，“一個把足部呈露出來的女子，到如今已不再是一個準備以色相授的表示了”;我們不妨再提一筆，足的色相的授與等于全部色相的授與，在古代的羅馬也復(fù)如此。無論什么時代，一個正常的在戀愛狀態(tài)中的人也認為足部是身體上最可愛的一部分。(靄理士:《性心理學(xué)》，第 206頁)

據(jù)此，我認為，中國古代女子之所以要纏足，正是為了人為地制造一個性敏感帶，而腳恰恰因為其天生具有的優(yōu)勢而為人們所選中。然而，這一人為制造性敏感帶的過程卻讓中國古代女子付出了沉重的代價，也讓中國古代社會背上了沉重的包袱?；叵?9世紀末20世紀初那些為了廢除纏足而奔走的人們所付出的艱辛，教訓(xùn)是十分深刻的。